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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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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我十分萎靡,然而又睡不着。阿欢的精神倒挺好,陪着我说了会话,劝我:“睡一会罢,驻营了再和她们玩些子。”

    我摇头不肯。她倒也不深劝,只笑着道:“今日怎么这么听话,不等我叫就起来了,我醒时还怕吵着你,从床上爬下去的,谁知你倒好,一骨碌坐起来,吓得我心扑通扑通跳。”

    我道:“做了怪梦,睡不着。”

    她啧了一声,笑眯眯道:“说来听听。”

    她现在真像是个女朋友了,说话的神情气度,与先前全不一样,只是有些刻意压着声调,动静间便向外偷偷看一眼,显然还是怕人察觉。

    我喜欢这样的她,不想用那未来之事增添她的烦恼,便信口编道:“我梦见有怪鸟在天上飞,是铁做的,一只能载三二百人,还梦见了仙人,他们都住在极高的宫室里,个个都比光顺门的城楼还高,神仙们会移形换影,从京城到东都,坐一种大铁盒子,只消半日便能到了。”

    阿欢道:“这是仙梦,不是怪梦。你见那些神仙都长什么样子?可是高冠博带,如汉魏之风?还是质朴粗糙,如三代时人?”

    我道:“都不是,看上去与你我并无甚分别,至多人人都比我们要更高些,穿的也都寻常…不不,穿的极短,臂膊、腿脚都是露出来的。”

    她瞪圆了眼:“连女娘也都这样?”

    我点头道:“女娘们也是这样。如你我这般年纪的小女娘,极喜欢往少里穿,有的就穿着心衣似的衣服,用两根带子系着,袴奴也极短,约到这里罢。”一面说,一面连比带划地形容前世那些吊带热裤,韦欢越听脸色越诡异,等我比完,突然恼了起来:“李太平,我是答应了和你…做女朋友,可如今夫妻尚能义绝,何况…女朋友,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一时还不明白,怔愣道:“我只说梦罢了,怎么就欺你了?”

    她瞪了我一眼,在我手上一拍,道:“你欺我不懂么?什么神仙、大鸟、心衣、亵裤的,这分明是个春梦!这等事自己藏在心里也就是了,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和我说?说出来,还比比划划的,你…你不是欺负人,又是什么?”

    我万万料不到她竟想到那里去了,又好气又好笑,连声道:“不是欺你,真有这样的地方,神仙们开明得紧,男男女女的,都见惯了胳膊大腿,露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道:“一会说有个女儿国,一会又说遇见了神仙,谁知你哪句真哪句假?反正都是谁也没听过的地方,来去都凭着你那两片嘴皮说罢了!”

    我真是冤枉得很,又没法自白,急得跺脚道:“真不是骗你!那里的人到了海边上,还有穿得更少的呢…”

    她脸都红了,抬头狠狠瞪我,蓦地一摔手,抓起幂离、套上绣鞋就推门出去,赶车的不明所以,她倒心虚似的恶人先告了状,说:“公主嫌我在里面挤,命我骑马跟从。”

    宫人女官们在随扈队伍里一向极有体面,何况她是我车上出去的?立刻便有从人将马让给她,自己另去寻备用的马骑。

    我还刚推了门要去留她,她却已一跃便上了马,我只得坐回去,从窗子里露出一半的脸来,唤:“阿欢。”

    阿欢一扯马头,离我近了些:“二娘有吩咐?”

    我见左右都是人,只好道:“没什么,你好好骑马罢。”闷闷关窗,又生自己的气,又生她的气,呆坐一会,听见外面有男人和阿欢说话的声音,赶忙又推开窗,只见李睿不知什么时候骑马跟过来,与阿欢并马聊天,我开窗时,只听李睿在道:“上回那酒胡可还好么?若好,我再去买几个。”

    我只觉热血上头,未经思索便道:“什么酒胡?是上回我们去天津桥你买的那个?你把它送给阿欢了?”

    李睿转头笑道:“你倒还记得。”提了提缰绳,招呼我道:“车里坐着有什么意思?出来骑马罢。”

    阿欢从旁道:“天后说路上颠簸,不让二娘骑马。”

    李睿哦了一声,我恼得很,车窗狭小,说话不便,便自己钻到车前,将门一推,把门口坐着的内侍赶下车去,自己坐在车右,探身问阿欢:“什么酒胡?”

    她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偏偏却不理我,还是李睿道:“你坐进去,我跟你说。”叫人扶我进了车里,凑在窗边小声道:“不是给韦欢,是给你西殿里掸尘的宫人楚儿的。我知韦欢是你看重的人,本来不想劳烦她,只因你宫里我只和她熟些,所以才托了她替我带的,本想重重酬谢,因想她终究是你的人,所以过来和你说一句,我谢她五十匹绢,为的是她替我传东西,不是她背主勾连别人。”

    我才知自己想岔了,不好说阿欢,便没好气地瞪了李睿一眼:“你不去巴结你那好王妃,怎么又来勾搭我宫里的人?从前你没娶妻倒罢,娶了妻,还和我这里的人藕断丝连的,不怕阿耶责骂?”

    李睿听见“王妃”两字便蹙眉道:“别提她了,我从前白日虽要上学、站班,晚上却还得闲暇,如今竟是白日黑夜都有人管着,只有在路上还得些自由。”一面说,又赌气似的提了提马腹,道:“楚儿也算不得你的人,她本是掖庭里专做金线刺绣的宫人,我因怜她身世,才叫殿中省拔擢拔擢她的,你若不喜欢,还叫她回掖庭,我再去向阿娘讨了她。”

    我真不知该说李睿什么好,瞪眼看他道:“我听说昨夜四哥做了《讨泥王鸡檄》,逗得满座噱然,父亲喜他谐谑,又赐了不少东西,你不去同他争宠,倒惦记着我殿里的女娘!”

    李睿听见“四哥”二字,那脸色比听见“王妃”时更沉郁了,满口道:“小小娘子,懂得什么?我不和你说了。”竟提鞭打马而去。

    我看看他,又看看阿欢,隔着幂离,看不见她脸色,只好叫一句:“阿欢。”

    她转头看我,我想让她进来,怕她不肯,话在嘴边打了一转,变成:“外面冷,穿我的裘衣罢。”

    她笑意盈盈地道:“二月天气,已不算冷了,我这样便很好,多劳二娘记挂。”

    我想起她昨日将我裹成粽子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关了窗,坐不片刻又推窗看她:“楚儿是冀王荐到我这里的,这事你知道么?”

    她道:“早些时候不知,后来知道了。”

    我真想把她叫进来,好好教训教训她才是,看在左右有人的份上,忍气道:“你知道了,却不告诉我?”

    阿欢道:“二娘这里是上等职司,能选进来的谁没有个来头?真要一一辨别,怎么辨得过来?只要是实心本分,不越法纪,又管她是怎么进来的呢?”

    这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了,我瞪了眼看她,她如今胆气壮了,趁着没人注意,突然侧过脸,掀起幂离,对我吐了吐舌头,一踢马腹,向前小跑了一圈,回来时微微喘着气,我在车里也能听见她的呼吸声,想起昨夜那个吻,心里不觉发痒,又恼她无状,便恨恨摔了窗,自己在车里生闷气。

    谁知这厮在外溜达了一阵,又翻到车前,敲我的门:“妾有事禀报公主。”

    我忿忿道:“不想听。”

    她笑道:“只一句话,公主听罢再赶妾出去不迟。”不等我开口,自己先推门进来,摘下幂离,坐在我身边,我道:“说好只一句,说完了你就骑你的马去罢。”

    她却含笑看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却抿成一条线,手在脸上比了一条,那意思分明是要一直坐在这里。

    我见她这样,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把心一横,两手就去挠她的痒痒,边挠边道:“我看你开不开口。”话音甫落,就见她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来,心中刚生出不妙之意,人已被她反手按住,压在地毯上动弹不得——这车里铺的也是红线毯,线软花虚,香丝茸茸,我这脸算极娇气了,贴在上面却也毫不觉刺痛,只是被压得着实丢人,又不敢高声喊叫。

    她见我并不出声,也不来捂我的嘴,只将我整个人一翻,脸朝下地翻下去,跨坐在我身上,手指捏着我的脸道:“以后还敢不敢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人在屋檐下,我也只能委委屈屈地道:“不说了,你放了我罢,发髻都散了。”

    她又问:“还想赶我出去么?”

    我道:“不敢了。”

    她才笑了笑,在我脸上掐了一下,挪了开去,盘腿坐好,我垂头丧气地起身,伸直腿坐着,她又来拨我的肩,我警觉地躲开,坐到了角落里,她道:“发髻散了,我替你盘一盘。”

    我道:“我才不信你。”

    她好笑道:“车这么小,你除非出去,不然在哪里我捉不到?”

    这话倒也是,我看她一眼,慢慢又挪回去,她跪坐在我身后替我挽发,间或捏捏我的脸,见我只是沉着脸,又绕到我跟前,看着我道:“我也不知楚儿是冀王荐的,殿中只说她是冀王乳母家的亲戚,也没给她重要的职司,宫中人事牵连,多半如此,避也避不掉的。”

    我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她见我还不高兴,推我道:“从前也不见你这样小气,怎么如今亲近了,反倒揪着人的一点小事就不放过了?这就是你做女朋友的样子么?”

    我哼了一声,将头转过去不理她。

    她见我如此,倒来讨好道:“罢了罢了,算我不是,我向你认个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已是有些意动,却更装出严肃的模样,将身子挪出去一点,斜眼看她,等她再来扯我时,突地将她一推。

    她一个不防,被我推倒在地,我却没她那么轻易就放了人,将她仰面压在线毯上,恶狠狠地道:“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就和外面那些男人勾勾搭搭、送东西、传信了?”

    她一怔方明白我在说什么,白我道:“我说敢,你又能怎样?”

    我对她一笑:“你猜呢?”边说着,两手将她的两手按在她头上的线毯两边,身子俯下去,咬在她唇上,舌尖叩开齿关,伸进去绕着她的舌尖一舔,奋力一吮。

    她被我吮得倒抽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看我。

    我技艺虽不甚纯熟,却胜在探索之心极盛,靠着一口气在她口里来回舔舐拨离,将她吻得面色潮红、眼神迷离,才松开她的手,在她身上坐起,得意洋洋地道:“还敢么?”

    她又白了我一眼,突然揪住我的领子,将我扯到她身前,狠狠地吻住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米桑桑和毛毯的地雷票~

    补昨日婉儿涉及的典故:

    雍齿:雍齿素轻刘邦,在刘邦最困难的时候,雍齿献出了丰县投靠了魏国周市, 刘邦大怒,数攻丰邑而不下,只好到薛县投奔项梁,刘邦因此对雍齿非常痛恨。 后雍齿属赵,再降刘邦。刘邦很讨厌雍齿,汉高祖刘邦恩赏功臣封为列侯。他听说有人不服,天天发牢骚,刘邦问计于张良,张良说陛下最恨谁就厚赏谁,这样让所有人都有得赏的希望,他们就不抱怨了。刘邦于是封雍齿为什邡侯。

    汉桓:东汉桓帝,登基之初委屈求全,借宦官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等五人之力杀死几次废立皇帝的权臣梁冀,后来成为有名的昏君。

    隋炀:隋炀帝人非常聪明,但是用人十分忌刻,臣子功劳一高,便会被他干掉,喜好玩弄权术,投靠他、帮助过他的臣子大半被他所杀。

    鲧:尧时中原地带洪水泛滥,尧决心要消灭水患,于是就开始访求能治理洪水的人。群臣和各部落的首领都推举鲧。尧素来觉得鲧这个人不可信,但眼下又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于是就暂且将治水的任务委任给鲧。

    鲧治水治了九年,大水还是没有消退,鲧不但毫无办法,而且消极怠工,拿国家这一艰巨的任务当儿戏。后来舜开始操理朝政,他所碰到的首要问题也是治水,他首先革去了鲧的职务,将他流放到羽山,后来鲧就死在那里。

    舜也来征求大臣们的意见,看谁能治退这水,大臣们都推荐禹,他们说:“禹虽然是鲧的儿子,但是比他的父亲德行能力都强多了,这个人为人谦逊,待人有礼,做事认认真真,生活也非常简朴。”舜并不因他是鲧的儿子,而轻视他,而是很快把治水的大任交给了他。

    大禹也并不因舜处罚了他的父亲就嫉恨在心,而是欣然接受了这一任务,最后治水成功,还接受了舜的“禅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