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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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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珠和程文涵到食铺时,李二舅和钟氏果然着急得很。

    正巧食铺也不甚忙,钟氏见了他们姐弟两个松了一口气,只抱怨道:“天都大亮了还不见人,若不是记得今儿是县试的日子,想着朱家那儿怕是有事,才耽搁了。我都得让人去找一找了。”

    红珠歉然笑了笑,“事情急,也没来得及来人告诉一声。”说着便把朱家里头的事说了。

    说着又一笑:“幸而也是县试,城里设了卡,人又都往那头趁热闹去了,铺子里也不多人。”

    钟氏听完后大惊,着急地追问朱三宝病情如何,待红珠答如今已大抵无碍了,她才稍稍安心,念了一句佛,而后感慨道:“这事儿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的,三宝病得厉害,原是一难。可他既幸运遇着了心善相帮的好人,有能耐的好大夫,偏又凑巧得了好药,这有一本也难了,他得了三,可见是福大命大,命不该绝。过了昨儿一难,往后就是顺顺当当长大成才了。”

    钟氏这话是好的,让人听了安心。可她说着却很有几分街上和尚道士解签批命的口吻,红珠听了忍不住发笑,程文涵更是笑道:“有二舅娘这般照看着,三宝定然平平安安的。”

    钟氏也笑,却半真半假地斥道:“别胡闹。这佛祖是欺不得的,便是你不信,也该尊重些。”

    程文涵嘿嘿笑了。

    红珠见眼下食铺不忙,便问起早上生意来。钟氏却说:“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县试,人都往县衙那儿瞧热闹去了,咱们这一早上的倒少人来。昨儿个预备的包点还剩了好些呢。”

    红珠却奇怪道:“不应该呢,便是人去瞧热闹了,这一大早出门也该用早点才是。”

    钟氏却阔达,说:“做生意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哪有日日兴旺的,若是真的从早到晚的来人,我跟你二舅还不去了半条命去,这食铺也再做不得了。”

    红珠便也没有别个话说。

    李二舅本也在一旁歇着听他们说话,想着这早上少人的事,却忽然想起一事来,讶道:“莫不是因着路上设卡的缘故?”

    钟氏疑惑说:“这往年也有设卡的,不过是不让马车堵在县衙门口罢了,又不是不让人过,哪会就少了许多人去。”

    李二舅皱了眉,却问红珠道:“昨儿贺鸣衡说县太爷家的千金也得了病?”

    红珠不明所以,只点头答:“是啊,听着贺哥的意思,怕是这一片的孩童多有生这病的,因这个,昨儿这大夫才不好寻。”说着见李二舅脸色有异,不由也是一怔,慢慢儿心里有些明白了,惊觉自个还是有所疏漏,可一时又不敢肯定,便又说:“他也说了设卡的事……可只提了县试的事,倒没说别的。我是年纪小,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也不晓得这小儿生这病算不算……是个什么疫病?”

    这回就连钟氏也担忧起来,只忽的笑一声,摆手只道不是,又取笑他们两个说:“多大的事,叫你们吓的。”

    程文涵听得几分话意,到底是年纪小没经过事,也不晓得这疫病的可怕,还好奇问:“若真是个疫病,会传很多人么?”

    李二舅点了点头,忽又觉得不该危言耸听的,便勉强一笑,“唉,这都是闲聊胡说的,若真出了事,县太爷那儿早有安排了,总不能不闻不问白白干耗着。”

    红珠心里却有些没底,不说古代这时候的官僚,就说她上辈子,尸位素餐的也多得很。且就这时候的信息传递和组织手段,真要出了什么大事,那种一两个村落都死绝了,而后乡县里才得了消息的情形也不是不可能的。如今这小老百姓真要靠县衙来救命,可算是痴心妄想。

    红珠想着,也没细想就过去牵了程文涵的手,抓得紧紧的。

    程文涵不解,晃了晃手问:“姐,怎么了?”

    红珠忽的就说:“我看你若无事,还是尽早回书院去吧。”

    程文涵一愣,有些不乐意地说:“我才回来呢,怎的就叫我回去,好没意思。”

    钟氏也说:“也是,文涵这人都没歇回气呢,好歹等两天,在家里吃些好的补补。”

    红珠却挑了眉,对程文涵道:“要办的事你办了,该见的人也见着了,还待如何?”这话说的急,显是有些心烦意乱,又看了眼钟氏,说:“南兴哥都留在书院里用功,偏他闹腾,故意在先生那儿揽了个事回来。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也当个正经任务来,可不好笑。”

    程文涵闻言只觉委屈,往常他姐只会不许他埋头苦读,不让他做书呆,哪会说他不用功……他心里不高兴,一时也不说话。

    倒是李二舅明白些,也不想他们姐弟闹起来,便劝说:“文涵,红珠也是关心你,她是想着这边乱糟糟的,你住得不安心,也怕你生了病,倒不比回书院清静的好。”

    程文涵这才恍然,心里那点气也消了大半,只疑惑说:“姐,娘说我也是生过那病的,这有过一回了,往后就不会再得,想来也不用特特去避开了吧。”

    红珠见他明白了,也缓了口气道:“这我晓得,可人同人不一样,病也不会一成不变,若这回不一样呢?就算不再得这个病,如今城里有这样的病气在,终归不好。若是身子骨不好的,被这病气一冲,五脏六腑一弱,不得这病也可能得旁的病,就是能治好也捡来一场的难受。若能避了去的,何必留着这儿找不自在呢。”

    程文涵点点头,可脸上神色到底还有些不服。

    红珠便又说:“且这县试一连考五场,莫非你还等着伯修哥考完,还等了成绩名次出来才回么?这十天半月都去了。就是你想留,让娘晓得了,也是不肯的,定然叫你回去用功。”

    程文涵无言以对,只好默默应了。

    钟氏只笑道:“好了好了,再急着回去也不是今日,好歹今儿再歇一天。”又对程文涵说:“中午我做些好菜来,好治一治你肚里的馋虫。”

    程文涵才笑了。

    红珠又想起一事,叫了弟弟往厨房里去,只道:“我们去好生洗洗脸洗洗手。”

    程文涵莫名其妙被她拉了去。

    钟氏奇怪,“好好的又洗什么手。”

    “咱们从朱家出来,把病气去一去。”红珠道,“二舅,二舅娘,你们也该洗洗,要用皂角洗的仔细些,多洗几回。”

    这话却惹得钟氏一阵好笑,“这哪是洗手能治的。”

    红珠也觉这般有些不管用,想起一事来便说:“咱们烧些白醋,把屋里熏一熏。”

    钟氏又是惊讶又是无奈,也不好去说红珠胡闹,只取笑道:“看把我们红珠吓的。前两日说起朱紫兰都不愿上前去照顾自家亲弟弟,偏你胆子大得很,半点不顾忌,很是热心。如今都离了好几道街了,还嫌身上带着病气,把人当洪水猛兽一般,叫你那大伯娘晓得了,怕不撕了你去。”

    红珠一时也不好与她提什么酸性环境能杀菌消毒的话,转念一想,便笑说:“二舅娘可别编排我了,我也不是急糊涂了白折腾,这是个顶好的土方子,说是用醋熏一熏,人也精神些,精气一足,这病气也就不易沾上了。”

    钟氏只觉好笑,也不信她,“这是哪来的游方郎中说的土方子。”

    红珠却摇头说:“好似不是郎中说的,隐约记得是哪本书里看见的来着。”

    “书里看见的?”钟氏挑眉,她自个是个不念书的,向来对读书识字的事儿有几分敬重信服,听说是书里看的,这才有些肯信。只又疑惑道:“这方子倒也奇怪,莫非是你幼时在程先生书房里瞧见的?”

    红珠闻言只是笑,“那多久远的事了,我也记不得是不是了,不过刚才想到病气,才隐隐想起来有这方子。”想了想又说:“还记得一样,说是生了病的病人,身上衣裳床上被褥,还有满屋子上下全要干净,衣服被褥要洗净暴晒,屋里院子要用生石灰加了水去喷洒……”

    钟氏惊讶说:“这话可更稀奇了,神神叨叨的,怕不是医书,而是道人写的吧?”

    红珠哪管他是医书道书,信口只道:“能写在书里,应该有几分道理,试它一试也求个心安。”

    就连李二舅半信半疑的,不过皂角洗手、烧个白醋也不费事,最后红珠到底也劝得他们跟着做了。程文涵给红珠紧抓着手险些搓了两层皮去,嘟囔着抱怨了好一会儿。

    中午红珠见朱家没人来找,显见朱三宝那儿病情稳定,心里也放心了些,只跟程文涵留在食铺里帮忙。今儿实在是人少些,不大会儿午市就过了。

    钟氏见无事,不仅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好菜,还炒了好些花生瓜子出来,又做了糖豆糖环,说是回头让程文涵带到书院里吃。眼见店里没客人,钟氏便先拣了几小碟炒货出来,四人同在前头坐着一边闲聊一边吃零嘴,倒也有几分趣味。

    半下午的时候,红珠正觉冷清,外头贺鸣衡和两个人一道匆匆来了。

    贺鸣衡进来一坐下就说:“本来是回家换身衣裳的,这走着实在是饿得紧,李叔给我们下个面条吧。”

    红珠见了他心里不由一喜,暗道如今这疫病的事她心里记挂着,又没别处可打听,他来了倒正好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