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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伦尽分辨邪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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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莞轻念了几遍,觉“茅屋”、“寒生”的朴素无华,又觉“芳洲”、“烟月”的繁锦多炫,结合起来,倒是不得其意,却余留下一股苍茫、飘渺之感,不自觉竟又想到了那名无悲无喜的梅花君子,这朴素与繁锦的结合,或许更适宜他,因无悲而繁锦,而无喜而朴素。

    “看出什么端倪了吗?”郑莞有些诧异杜熹竟然问她。

    她扫了一眼四侧,目光落在丈外绿叶上的斑斑飞溅而成的血迹,沾着微不可查的红色粉末,“或许是敦伦门,敦伦门修鬼冥诀,以冥珠密炼死灵骷髅,冥珠爆破之后会留些这蛛丝马迹,可用于千里追踪,三日不消。”

    杜熹投目一看,“敦伦门修炼邪功,一直隐匿在修仙界,你倒是知晓得清楚。”

    明明是他开口询问,她答出来的,他倒显得不太高兴的样子。她倒是想不知道啊,可她与敦伦门的人杀来杀去也干了好几架,若连这点东西都还没记下,不知道还能否活下来。

    郑莞深深看眼杜熹,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杜熹忽略了她的那丝目光,袖袍一挥,那一丝粉末便扰成一小团,丢到了她身上。

    “既然需要爆破冥珠来进行千里追踪,那就表示有逃离的活口,敦伦门肯定会来追踪吧?”

    郑莞不向不太喜欢别人对她笑,很多时候总是不怀好意,就如杜熹这时候,薄薄淡淡的笑意,却令人发寒。她很想骂一句你干嘛不弄你自己身上,但她已经知道答案,他肯定会说反正这三日你会呆在我身边,有什么好怕的,弄你身上省得脏了我的衣服之类的。

    既然知道了答案,郑莞也不问,也不将烦乱表现出来,因为根本没用。谁在乎呢?

    她不问,杜熹却反而问她:“你为什么不在乎?”

    而她乐得将答问反行之:“反正杜前辈会护我平安,故也没有可担忧的,况且脏了我的衣总好过脏了前辈之衣,能替前辈受罪,晚辈无怨。”

    杜熹冷笑一声,干巴巴地吐了两个字:“虚伪!”

    郑莞觉得她其实是没有度量的小小女子,坑她的人,只要让她抓着机会就会反咬一口,所以见到杜熹那种类似于被猜中心思而哑口无言只得指骂她“虚伪”的憋屈模样。她非常喜欢。于是在不经意间装作自然地侧身吐了她憋起的笑意。她懂分寸,咬人一口就算,再落井下石,没好果吃的是她。

    杜熹虽未见她笑。但她眼里的掩藏不尽的笑意却没逃过他的视线,他本该生气,即使不会生气也该有些不愉快,但是却没有,反而觉得有些轻松,就像是匍匐行走在一条处于秋冬季节、满眼枯枝败叶的小径中,偶见一株自腐叶霉枝中长出的色彩斑斓的菇类,虽然有毒,却带给满着艰辛的旅途一丝希望与生命的感动。

    敛定自己情绪。杜熹伸手料理那堆残尸,他伸手指尖微动,微微转了个圈,指尖处便生一个小小的风卷,玉笋般的指尖略略一弹。那风卷便飘至空中,越飘越远,越飘越大,落在数十丈外的山堆旁,如刀似的风卷在地上刨开一个大洞,继而四周能见着的残尸便落了进去,沙石重新掩埋上,如落叶归根,这些残尸也葬于大地。

    然后他捏了个沐雨术,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冲刷着一地血迹,冲淡着一涧溪水,血迹最终随水没了大地,变作大地深沉的颜色。

    回首再看一切,再也不见那一幕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连空气里再也闻不见气味,仿似一切不曾发生,如果那一堆掩埋着数十具尸身有着新翻过痕迹的土堆也能颜色如旧的话,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杜熹本想再立一处碑,只是石方竖起,却不知如何起刻,阴阳相隔的萍水相逢,我不知你等之名,你等也不知我之存在,此刻思考名字,不过是徒劳之举罢了。

    再次起程的时候,郑莞感觉杜熹周遭的氛围有些沉重,傍晚十分,他们才落在山弯里休憩,郑莞知道杜熹他是在等,等敦伦门的人,依那血迹的新鲜程度看,惨案发生的时间应该昨夜,冥珠的残余红粉只能用在千里范围内的追踪,所以杜熹才隐了修为显示为金丹期,并且不急不缓地赶着路,以期敦伦门人可能还在附近山脉之中,便能找过来。

    夜半之时,趴在地上睡觉的丑丑翻了个身,枯叶沙沙地响,郑莞闭目养神中醒来,看了眼丑丑,它便又安稳地睡了过去。

    而她见杜熹此刻明眸如星,炯炯有神,想来比她、比丑丑更早一步就发现了来者,尽管来者隐了气息,但她深研过隐息之法,所以能感觉出一二。

    杜熹目色一凝,瞧向昏暗的林中某处,枝桠被压断的脆响忽尔响起在这静寂的夜,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低哑沉闷的疾呼“小心”。

    林中某处,地面上忽然出来个玲珑的身影,扶住了原本藏在树干后因后退而被绊倒的少年,那身影转过身来,面上眼睛以下部位覆着黑色面纱,她的目光戒备地看着火源处。

    少年小声道:“慈姑,他们不是。”随后亦看向火光明亮处,那一男一女皆是风姿卓卓,超然物外,他们看向此处的目光如水一般宁静,特别是那名男子,他感觉出了他眼里无邪杂,一派正者之风。

    而那女子却透着古怪,面容清秀,五官姣好,眼神明亮,但往细里一瞧,明眸中却夹杂着一丝邪意,周身似蒙有一层浅浅的血雾。少年因祖传之故,自小便能瞧见一些他人瞧不见的东西,而瞧出的东西每每如实,是以他乃至于旁人都是深信不疑。当下,他断定那女子定是杀伐颇多之辈,乃至于杀戮缠身,血雾不散 。

    “出来吧。”

    少年早就觉察出那男子气息深沉,修为定然不凡,或比慈姑金丹后期的修为高出许多。当下听闻听见那名男子沉声唤道,他便毫无犹疑地站了出来,向着火光而去。

    江慈心略犹豫,终却没有去拉住少年,少年走出几步,敬声道:“晚辈文子衍,叨扰前辈了。”

    江慈心知文子衍善拿捏分寸,他自称晚辈,定然有理,免不得多看了一眼他目光所在的那名男子,只见其卓然如仙,远胜她见过的所有男子,但看似平和的目光却中带着淡然疏离,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看出文子衍尊其为前辈的理由。

    郑莞眉头略动,为那“文”之一字,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文子衍,自然而然地落到杜熹身上,然后收了回来,什么也没有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正眼瞧她,一道目光只锁住杜熹。

    杜熹的目光落在文子衍身后走出的女子身上,一身黑衣,弥漫着血腥之气,额鬓处还有干涃的血痂未能清理,看来他们逃得匆忙,根本来不及清理。想等惨案的凶手没等到,反而等来活口,黑衣女子脚边缘的红色粉末便可证实他的猜测——这两人是昨夜惨案的活口。

    他心思一转,便将目光落到了郑莞身上。

    郑莞见那含意不明的目光后,便发现杜熹闭上眼睛不再理事,这才发现原来他是想要管这事,却又嫌麻烦,于是乎将事情弄给她处理,她皱起眉头,略有无奈,看向文子衍,“文道友为何被追杀?”开门见山,一针见血。

    文子衍未料到杜熹的反映,明明刚开始似有些兴趣,眼下却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而听得此女子之话,便是心神一提。他的确正在被追杀,所以心急如焚、焦虑又恐惧、悲伤又痛恨,尽管他竭尽全力想藏住心中情绪,但他知道昨日灭门的仇恨还历历在目,他没有能力仅在一日内就将它埋入心底而让他行事似无异于人前,他已经做到尽量完美,尽量完美到寻常人应该瞧不出半丝异样,只是此刻,被人轻巧地点了出来。

    当然,文子衍没有想到眼前两人见过那尸横遍野的场景,他也不知道郑莞推断他们被追杀的依据。郑莞实际上也没有瞧出文子衍的异样,她只是根据他先前所说“他们不是”来推测,后来见着那叫慈姑的黑衣女子身上的红色粉末才加以肯定。

    文子衍觉得对聪明人隐瞒事情是件极愚钝的人,是以此刻他大方承认,并求取帮助,他道:“如道友所言,还请两位道友出手帮助。”

    他能感觉出此女修为是金丹前期,同自己无二,但同时他也有另一种感觉,此女的实力不止如此,对她对视里,他感觉出来自灵魂中的轻微压力,而这种压力,即使他曾面对金丹后期、金丹圆满的修士也不曾有。尽管对方可能是隐低了修为,但她既然喊他道友,他便也却之不恭,回应之为道友。

    郑莞指了指一石块,示意文子衍坐下,既然杜熹想管这事,她如此做也算给了对方一个答应的回复,也好让对方吐露些心声。她对文子衍的身份感兴趣,也相信杜熹不会没兴趣,于是她继续问:“追杀你的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