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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千载一遇登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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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莞没走出些路程,视线里便出现另一抹红色身影急急而来,不似初见时清朗,眉目微锁,神情焦虑,如玉失光泽。她并未着意瞧他,如今在她眼中,这么一个人与那四周异石、奇花无异,仅仅只是一种存在罢了。

    “郑道友?”擦身而去的同时,带惊带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驻足的间隙,包玉庭便从身后绕了上来,她着眼瞧了他一眼,眼神中带有愧、有不安。

    包玉庭万没想到此时能遇见郑莞,他实是不知如何面对此人,当年一别,再见已是物是人非。且据他所知,郑莞前几日还在落屠山白马寺,郦城今日怎么就在郦城,还信步在梅花坞里闲逛。不过他虽惊讶,却相信在她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虽然此前想过千百遍遇见郑莞的场景,该说什么话,该如何解释他与阮灵湘、与秀秀的事,该用什么态度,只不过实际来时,却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好在此人身上透出的气息与自已差不多,这一点让他安心许多。但是他也知道郑莞深藏不露的功夫了得,也有可能是隐匿了气息,不过他也不再是当年的他,即使斗起来他也不见得就要落于下风,况且还在梅花坞内,相信她也不敢乱来。

    包玉庭站到郑莞面前,本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或责问、或讥讽,总该是要为秀秀说点什么,只是对方什么也没有说,目光不怒不喜,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看着。

    他莫名地心惊肉跳,他从来看不透这个女子,当下已经后悔刚刚因突遇的吃惊而叫住她。

    他正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她嘴角微扬,他下意识地绷紧神经,却闻她银铃笑声,如含苞花开。

    郑莞看着包玉庭一副临危的模样。只觉可笑,当下便不压抑地笑了出来,“包道友若是无事,就此告辞。”

    包玉庭见其说得轻巧,恰如寻常相识之人话语家常,他大觉奇怪,此人出现在郦城,难道不为秀秀向她讨一个说法?当初的她为了秀秀可是连冬春岛也敢设计。

    心虽觉奇怪,但包玉庭也并非愚钝之辈,自不会自己说起此事。眼下他是最希望就此与郑莞别去。自是应声不说其他。

    但与郑莞擦身而去。他这提起的心这才略略放下。

    “包道友这身红衣看着甚是精神。”

    岂料对方的声音重新响起,他回身正对上郑莞的眼神,透着笑意,冰冷森寒。“忘了今日原是包道友喜庆之日,我倒没什么贺礼,只送一句话,愿这不知起自何处之情,一往而深。”

    包玉庭目色一凝,怒意隐生,她知郑莞是在讽刺他,“情不知起自何处,一往而深”是当年他给她说的他给秀秀的承诺。

    但恰是这样的讽刺。让包玉庭的神经一松,有情绪的人比无情绪的人来得好对付,饶是郑莞号称魔姬,饶是她心机再深沉,终究也是凡人。也有弱处。

    原本想好的对策不再因郑莞留给她的威慑而退却,在此刻翻涌而起,他舒开不知何时握起的拳头,笑道:“郑道友,多年不见,想必……”

    “包道友若是有事,烦请简洁说明,今日良宵,在下恐不便多扰”,郑莞生生截了包玉庭的话,他神色间的变化自然已收入她眼,他要说些什么,没有必要转弯,她这是提醒他开门见山。

    “不知郑道友对俨魔宗主白云是否感兴趣?”包玉庭缓缓道来,颇有几分拿捏住人的感觉。

    郑莞抬了抬眉,“我若感兴趣,难不成包道友还能将人弄来陪我玩玩不成?”她语气轻松,笑意爬上眉角,随着眉角略抬,恰成一种嘲讽的姿态。

    包玉庭到底也做了经年掌门,遇过各种问题,沉稳远比当年,他知道要对付此女必不能自乱阵角,闻言也未太过在意,只依旧缓缓道:“我只是听闻百年前俨魔宗主曾向朝云宗、金道宗、三仙门、梅花坞、无尘阁、缔仙盟掌首发出一则密约。”

    包玉庭说到此处,顿了顿,静待郑莞反应,岂料对方含笑,无半分急躁,没有流露出兴趣,但静静听着,又不像没有兴趣,包玉庭心知此女心计颇深,更是按下心思不再多说,若再多说,便留破绽。

    郑莞听闻白云其名,心内自然上了心,只是包玉庭何种心思,自然不会是好心好意地告诉他,他一再吞吐,摆明是钓鱼上钩。

    如此比的,便是谁更有耐性。

    “玉庭,你怎么在这儿?”伴随柔软之声,郑莞在余光里瞧见阮灵湘一袭红衣掠来,初初一眼的狠辣目光看她,转尔便化出满眼缱绻看向包玉庭,不用启齿,无须动作,只俏生生地立在那儿,便可察浓情蜜意,温婉百态。

    包玉庭被阮灵湘如此瞧着,禁不住面上一红,心跳加速,他下意识退开半步,别过脸去,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内躁动,心虽静了些,但鼻尖却是女香阵阵,他当熟悉,正是阮灵湘身上之香,脑海里此时不由自由想起当日房事旖旎,心乱如麻。

    冷不丁瞧见郑莞嘴角浅笑,心内忽然一震,竟尔忘了先前之事。

    郑莞自是看出阮灵湘似是修炼过媚术一类的法术,冷眼瞧着阮灵湘一番妩媚,又见包玉庭被那媚术使命如沉梦幻,好笑之余又觉奇怪,阮灵汀当是她的面对包玉庭使那媚术作何?难不成以为她有什么想法,想要证明自己与包玉庭恩爱情深?可若真的恩爱情深,何需媚术一节?

    明眼如她,此点早已看破,阮灵湘与包玉庭之道姻,恐怕内里乾坤颇大,不过究竟如何,无关于她。

    阮灵湘自别杜熹之后,难免心内半分惆怅,但在此时瞧见自己今日刚结的道侣与郑莞相对而言,自是心中郁闷,当下便施了《瓜文》所载的媚术,期与包玉庭恩爱示人,好叫他人都知道自己所选无悔,万事皆好。她留意着郑莞的表情。未有半分不自在,再见对方一抹浅笑,当即明白自己做了多余之事。

    阮灵湘本也不屑使用那等媚术,刚刚所为才是急切蒙心所致,眼下回想,当是有些愧疚,更有些忧心,她因怕冬春岛主看出一二所以学媚术不过媚术一二,未得精髓,无法媚人于无形。包玉庭此番神志清醒之时受她媚术。恐怕是有些起疑了吧。

    她挪眼瞧去。只见包玉庭一记冰冷目光。

    包玉庭那一记冰冷目光自也不是因为受了媚术,眼下情况,他是还没琢磨出这点,他心中所想。乃因阮灵湘挠了他与郑莞的对话,阮灵湘的出现,打破了他原本与郑莞的平衡制约。

    “包道友刚刚说俨魔宗主发密约给了谁?”郑莞笑问,语音浅淡。

    包玉庭却分明瞧出那神态里的狡黠。

    阮灵湘闻言,却是脸色一变,温婉之态瞬时弥散,盯向包玉庭。

    既所谓密约,又涉各大门派,定是什么大事。此等大事,包玉庭不向她这个结了道姻的道侣说,却要向他人说,怎不叫阮灵湘气极?

    而更令阮灵湘气极的是包玉庭连正眼也不瞧她,冷冷道:“你先回去!”

    阮灵湘闷哼了一声。也不想当场再造难看给外人来瞧,拂袖离开。郑莞不曾想这半语离间之词倒是获得如此效果。

    她本也不知道包玉庭与阮灵湘交心至何种地步,她那一问不过随手拈来,若两人未曾就此事通过气,表明他们并不信任对方,被她一问估计间隙更深;而若两人通了气,那自然是白问,却没有损失,反正自阮灵湘一来,她与包玉庭之间无言的对峙已经结束,此后谁先向对方再提此事者便输了几分主动性,而她问的却非密约内容,而是问密约发给了谁?这答案包玉庭早已自己说了。

    她安的什么心,包玉庭估计心知肚明,正因为知道,而阮灵湘又中了她的计,所以才会那般气恼。

    不过气恼归气恼,忙乱或许害怕的神情郑莞倒是没看出来,也令她感到好奇,包玉庭想与她谈条件,他所持有的最大凭仗是什么?

    “依郑道友之能,相信密约之事,即使不是从我这儿,也能从别处得知。”

    正是如此,了解信息的渠道很多,这也正是郑莞没有着急的原因,这件事上,包玉庭一开口谈起密约两字便失了利。

    不过示敌以弱也可能是诱敌之饵,所以郑莞这一过程中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郑道友在度厄山住了数十年吧?”他忽而转了话题。

    郑莞目光略抬,心思微动,想到一事,即水躯,她至今不知道包玉庭是否了解,若了解又了解了多少。

    此时,她只能不动声息,只点头承认,住在度厄山数十年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继续道:“郑道友从俨魔宗主破天弩下活命,想来不容易吧?”

    “如道友所言。”郑莞不知道包玉庭的底码,若是不应他,显若逃避,若包玉庭实则不知此中原委,必会令他起疑。而且,郑莞也想试试这包玉庭究竟是否知道。

    “ta帮了不少吧?”

    郑莞不知他所说的她或他是指秀秀还是会是自秀秀口中得知的霍蓝珏此人,她应道:“自然”,笑着扬眼看他,“秀秀为我做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既不愿多说,扯些模拟两可的问题,那就由她主动出击。

    包玉庭面色略僵,转瞬恢复,道:“想来道友也不会忘记度厄山顶的前辈?”

    提至秀秀,包玉庭不愿多说,便如郑莞所想说了其他,这度厄山的前辈,自然是霍蓝珏,他既知霍蓝珏,那自秀秀口中得知水躯之事也有可能,不过却不能断定。

    “包道友原来对那位前辈感兴趣,不过那位前辈如今在哪,我却是不知。”

    包玉庭略笑,“其实我是对那位前辈如何助道友自破天弩下活过来感兴趣,不过此中之事却是不能明言,不然会让道友惹来无数麻烦,我也不会再对人提及。”

    他知道水躯之事。听言,郑莞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样,但细一想,他所知道的也仅可能是他所言字面上的意思,在未说出“水躯”这两个字前,她下结论为时过早。

    郑莞心中不慌。面上隐约薄怒,眼神里是若有似无的焦急,语气略略硬了些许,“包道友的要求是什么呢?”

    包玉庭目光有些犹疑,“郑道友说什么呢?”

    以退为进,郑莞心如明镜,面色骤冷,“道友不是想以此事为要挟吗?”

    包玉庭状似惶恐,“道友误会了,玉庭只是想起了过往之事。与道友叙叙罢了。也实是感激那位前辈。若无那位前辈。便无今日之道友,也无今日之东述派。”

    今日之东述派,郑莞注意到包玉庭将此六字咬得微重,他此些话说得牵强无比。自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要她明白,他的要求就是这“今日之东述派”六字。

    包玉庭绝非愚钝之辈,想来也清楚今日道姻大典成了今日东述派之重危,遇着了她,便想让她帮着解决东述派之危,一来估计是看中她的些许能力,二来估计是因为她泰然身处梅花坞之中,令他想到她与梅花坞或许有些联系。可加以利用。

    “还是不劳包道友为难了,若有人问起,说我那不能明言之事也无妨。现在想来,我本不愿说出那位前辈的存在,是为避免前辈被人寻扰。而如今那前辈不知身在何处,时过境迁,也无迹可查,即使为人知道前辈的存在,也扰不到前辈了。而我若受到点叨扰,这点子麻烦也无关紧要。”

    包玉庭说此中之事不能明言,意指颇广,闻者若对号入座,便是中了他计。郑莞此番应话,乃解读其意为:我是为了避免救我的前辈被人打扰,所以不愿将那位前辈的存在公之于众,是故认同你说此事不能明言。

    此番说法与认为包玉庭以此不能明言之事来要挟不相矛盾,而她因受要挟而薄怒、焦急、冷面的行为更是顺其自然。

    她薄怒、焦急、冷面,实是为包玉庭能亲口作实其为东述派打算的想法。但把握分寸不令包玉庭看出她做作却是甚难,不能太过,因为她知道包玉庭知道她的深藏之功,又不能太浅得令人看不出来。

    包玉庭犹疑了,或许是觉得要挟的太顺利了,不过那未能掩藏住欣喜令郑莞知道自己或许成功了。

    之所以是或许成功,是因为这丝欣喜也可能是包玉庭看穿她所为而故意露的馅。而接下去,包玉庭隐晦道出心内打算,却是证实其因其她情绪之变认为抓住了她的弱处。

    到了此处,郑莞才下了结论:包玉庭不知水躯之事。

    不能明言的意思有两重,一是因为不知道而不能言,一是因为有隐情而不能言。

    包玉庭自然是想让她认为是后者情况,让她知道:正因为你有这个隐情,所以我也就不明说了。

    郑莞敢如此断定的原因有三:

    其一、水躯之事毕竟颠覆常规,常人不容易想到。不管如何强大的修士,肉身毁灭之后,灵魂都不能单独存在,除了夺舍,那就是为夺舍而暂时寄在某物之上,断不可能像她这样以水为躯,而且此躯与肉身无二。

    其二、包玉庭的措辞,他原话是“那位前辈如何助道友自破天弩下活过来”,若她知晓事实巨细,知晓水躯之事,其措辞应该如“那位前辈能让道友这样活着”才较为合理。

    其三、包玉庭的隐晦道出心内打算。常人多不愿树敌,如她,亦如包玉庭,如此说来,她隐晦道出心内打算也算合理,万一双方谈不陇,也可以留下余地。但是,她都已经直点“要挟”两字了,他却依旧隐晦不愿明说,此中原因可能因“凡事小心翼翼”的性子所致,也有可能就是他要挟她的底子不足,也即是,他知道她有不能说的秘密,一旦透露会招致大麻烦,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上述三点中的其一都不能充分地得出结论,但三者凑在一起,郑莞也下了结论,包玉庭以隐约知道的一些事为筹码,以虚换实,来让她做事。倘若他面对的人是个心思直的,脑袋转不过来的,或许就会落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