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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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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岸一线而连两峰的绳索桥幽幽悬在空中,山风吹起,它就晃晃荡荡。

    清相首先走过,稳稳当当。

    公冶逊本站得近,待清相走上绳桥,略笑转首,示意郑莞先走。

    郑莞认定他是礼让之举,自也不推托,踏了上去。她先是施了道御物术控制住自身平衡,待抓到那一种感觉,便撤去御物术,慢步而走,虽脚下幽幽晃晃、心中恐身下万丈,但每踏出一步,却觉得更有成就感,更有目标,这一刻,心中似放下所有,唯只脚下之路。

    待走过一线而连的索桥,顿觉疲惫,回身再看来时山峰,相距不过数十丈,在此刻却觉遥遥。

    崖岸藤草之后,半隐着巨石,其上雕刻了平平稳稳的“落屠山”三字,显示着这儿才是真正的落屠山,而非那一处建有白马寺的山峰。

    顺着蜿蜒的山道爬了一小会,便见一处略宽阔的平台,四侧林木围绕,中间处拔地而起便是巍峨的琉璃宝塔。

    适时,山边夕阳落下最后一抹光辉。

    沉重的钟声自另一侧山峰的白马寺沉沉而响,而琉璃宝塔上重重明灯在此时由上而下盏盏亮起,几乎是接连着最后的阳光,令此处不会被黑暗侵蚀。

    明明是山中,又是开阔处,但那不休的晚风却很温和,有些凉,却不教人心生冰冷。

    “铃铃……”铜铃起不知何时而起,事实上它自始在响,但却已经融入风中,成为了山的声音,以致于初闻时难觉,待暮鼓声退去,这才恍然,哦,还有铃声。

    这等铃声盘旋在宝塔四侧不散,细细绵绵。令人心平气和。

    郑莞不知觉闻已然怔立,这一刻的宁静,仿佛回到了当初双子峰,她穿好了嫁衣,画美了妆容,在明媚的阳光下等着他。

    那时,她其实是紧张的,但在最最心底,她知道,那儿一片宁静。仿佛是等待了许久。终于到来的一个结果。

    但结果却非结局。是故,她来到这儿,想到此处,她不自觉间笑了起来。沾满苦涩。

    琉璃宝塔底层沉重红漆木门被推开,弥生大师笑容和蔼地站在门后,作了个手势,请他们进去。清相不知何时已然离去。

    未入塔内,先闻得塔中隐隐一阵水声。

    塔内一片素净,一堵雕了花草的石墙挡了视线,石墙上有数十眼孔,可见明光从中透过。从中透出的这一缕缕光似一道道斜梯,令原本不可捉摸的光线也变如实质。去了几分神秘性。

    石墙将此处空间隔成两室,墙后便是声音源处,墙两侧各一人宽的走道,看来可达后室。

    前室乃一三角之形,八面的宝塔却只可看见两面。每面上各有二窗,用磨至最薄的蚌壳封闭,窗台边缘凸起,凸出处旋转了莲花形状的油灯,正静静燃烧,柔和的光照亮了一室。

    面上除窗之外的壁面是一些佛像之彩绘,一直延伸至后室。

    前室地上置了几个蒲团,素净如斯。

    “两位檀越是想进无音回廊吧?”待在蒲团坐下后,弥生大师笑问。

    郑莞自然如是,而对于公冶逊,她也曾猜过,大致莫不如是,但凭他聪慧,想来不会做什么没有把握的事,但如果他想入无音回廊,难道他也是什么大孽者?

    毕竟入无音回廊者,皆大孽者,这种从白马寺传出来的传闻可信度还是很高的,白马寺毕竟有那等佛宗不欺人之名。

    “要入无音回廊,可以,但贫僧先问两位檀越,此生至此,有哪些时候是最欢愉的?”弥生大师积蓄笑着,目光中透露出智者的*。

    郑莞断没曾想弥生大师竟会问上这些,她正思索着如何去答,便闻公冶逊以平静的声音道:“此生至此,记忆之中,无悲无喜。”

    数字在耳,当如冬日里一阵冰水自头而下,郑莞恍然一阵心惊,投目至公冶逊处,只见他依旧自然而笑,似若温和。

    他声音已去,但他说话时那种感觉却无法退去,自始如初,如雨打芭蕉,如风吹大迪,如阳光普照,如春芽抽动,或凄切,或柔软,或温暖,或生机勃勃,一切其实自然,自然中早就蕴含万理,而情,却自心生。

    万物本如是,无情乃本性,情动自是因心动,正如树动或风动,实则心动为源。

    郑莞再看公冶逊,容貌依旧,却已非早先她所想之人,那面貌之上正如他所言,无悲无喜。

    她所见他自然而笑,温和之觉,实则皆因她心动而已,而她心动,只因她需要,她不过是看似坚韧无比,实则内心深处渴望着关怀。

    无悲无喜,这四字,恰已是公冶逊之写照。至此时,郑莞忽然觉得,这人就是应该是梅花君子,他是高尚的,在理解万物后超然于一切,以同情的的目光看待着众生。

    郑莞定了定心,洒然一笑,心里忽然开阔起来,深埋心中的那些因为害怕失去而逃避的感情似乎渐渐退散,那种徘徊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也渐渐离去。

    她以得之我幸、失之我幸时时劝慰自己,但毕竟是当局者深迷其中,也难超脱其外,如此明白这点,恐怕也算是一点进步。

    她淡然地看着弥生大师,答案已在心中,但她还是好奇弥生为何出此一问,于是反问之。

    弥生大师道:“贫僧只是想知道世人所追求的究竟是何?是故有此一问,别无他意,亦与入不入无音回廊无关。”

    郑莞了然于心,笑应:“思及过往,记忆最深刻的便是那段段不曾犹疑的岁月,就如为了白云,可以屠尽天下人的疯狂;就如为了云袖,可以弃尽天下事的勇气,想来找到这种可以用余生所有来不顾一切的事情,便是我最欢愉的事情,但同时,这也是我最悲哀的事情,舍、得,舍、得,在这两件矛盾的事情上,我终究没有权衡好如何取,如何舍,偏只照了心意去做,才会落下如此境地。”

    她说时摊开双手,略重首,只见掌手空空如也,这正也是她心中写照,不知还可以抓住什么。

    公冶逊略转首,看了她一眼,面上看似有笑意,但实则无悲无喜。

    弥生大师略叹了口气,面容依旧和蔼,指了指那石墙,道:“我寺不阻任何人进行无音回廊,只是能否进得了无音回廊,便是各自的造化。”

    那什么大孽者、大善者才可以进行无音回廊,不成了欺世之言,郑莞微惊,口中虽未讲,心中却是如是想。

    弥生大师似看出她所想,道:“然无音回廊,在很多时候似乎只接受被白马寺赠了莲华的有缘人。”

    “很多时候?”郑莞重复道,也就是说曾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