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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虽苍茫心弥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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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上飞行,便觉温度降了下来,山峰之上已可初见微雪,细细倾听,还有似有若无的琴音,悠扬、略显伤感。

    此时,俯瞰,黄沙已被埋在积雪的冷雾及丝云中;仰望,仅洁白的山峰,孤独地屹立。

    通达山峰,一路无阻,于是郑莞见到了那一抹青色,于雪筑的精致亭子中,他背对着,正专注地抚琴。

    亭子八角悬挂着各式的金铃,有风吹过,铃声响个不停,恰能应和着琴音。

    郑莞忽然觉得心中的某一根弦被拨动着,内心里忽然翻腾起来,却不知为何,忽而,她清楚地记起,她见过这抹青色,不止在她坠落俨魔宗时,更早是在断恨崖,当时亦有那清脆、空灵的铃声。

    她不明白她的轮回里,是否就是霍青央?如果真的是,那在她记忆里,却没有一丝真实的记忆,那一切,如梦,仿佛只是别人的故事。

    那面对他,她应该如何称呼?

    霍蓝珏、前辈、哥哥、还是恩人?

    如此一想,这一抹青色忽然沉重、刺眼起来,令她想别过脸不再看。

    一曲毕,他虚按着琴弦,良久,一动未动,一言未语。

    天空里,白雪忽然飘荡下来,有铃声的世间却更加安静,连雪落的声音也清晰难以忽略。

    西际,夕阳沉没;这厢,白雪飞扬,怪矣,妙矣……

    积了雪的石后,忽起轻微的脚步之声,郑莞放眼看去,微惊,来人肌肤似雪,明眸皓齿,但作为郑莞初见她时那脸上让人如沐春风的融融笑意已不复存在,作为霍青央初见她时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艳丽和灵动亦不复存在,她的眸子里是深深的愧疚和伤感。

    云袖曾说孙喜随同一名修士走,却未曾想今日会如此再见?如今想来。也只有他最可能。

    帝鸳鸯,于轮回之后成为孙喜,再度相遇霍蓝珏,这应该是美妙的事情,但郑莞却想起当日黑暗中听闻鸳鸯恨恨怒喊着:生生世世再不要记得霍蓝珏,于是不禁想到此中定有些翻天覆地地变化存在。

    至少这一世时,孙喜曾爱慕过云袖,不知这种爱慕是止于何时,或会将止于何时,又或是否有停止之时。这于霍蓝珏来说。是难以覆灭的失望或伤心。

    “他走了……”郑莞看着孙喜。说出这几个字,以自己几乎也听不清的音量,在她心里,也不曾接受这样的事情。总觉得那名温润的男子还在竹下笑吟吟地等着她。

    其实郑莞不想说出,但对于孙喜,对于她曾经有过的爱慕,对于她曾是帝鸳鸯而今要面对霍蓝珏,孙喜需要知道这些,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叫云袖的男子,即使他再轮回,即使他会记得他等过大半辈子的女子,却不会记得一个爱慕他深切入骨的女子。

    仅只属于孙喜她一个人的爱慕应该终结了。所以郑莞说出来了,云袖走了,她说出来,于是她自己也能信了。

    孙喜微颤身躯,别过脸不再看郑莞。“我知道,”她的目光随即落在青衣之上,浅浅的声音如雪落,无力又苍凉,“他等的人,始终是你。”

    郑莞敛眉垂目,他等了她一辈子,她也会以这一辈子等他,天荒地老也无法阻止。

    她重新抬起眼时,眸中已经清亮、坚定,眼里的青衣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卓卓立于亭下,正面对着她,眸色由深正渐变为浅,终化作一抹清泉,笑意绽在嘴角,这样的他,沉稳一如五百年前。

    “莞儿?”他的声音温和,语调似疑问,又似陈述,似在唤她,又似只在说着这个名字。

    他的身上没有散发出一点修士的气息,却高深莫测。在郑莞的感觉里,强大这一词不足以来形容他,而当对上那含有笑意却带着哀色的容颜,这一声莞儿令她的灵魂莫名的震颤,仿佛所有述说不管有关于你还是无关于你,你必须参与其中,或有感触,或有反应,绝不容许你置身事外,仿若无闻。

    她词穷,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竟不知究竟该如何在霍蓝珏面前定位自己,不自觉里抚上胸口,贴身的雌玉带来一丝安心,最终她心中定下计较,恢复自我,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哈哈……”霍蓝珏忽然仰天长笑,那雪筑的亭子轰然倒塌,卷起的雪却丝毫不沾其身,只成氤氲绕在其侧,久而不散。

    “你走吧……”淡然的声音从那儿传来。

    郑莞微怔,氤氲里那一点晶莹细小难察,应只是一种错觉,却沉重得令她挪不开脚步。

    若她是霍青央,若霍蓝珏本就是修士,因某种原因她成了修炼途中一次有关于道的体悟,那当她身死轮回后,他又何必费心救她?

    水之躯,其价值无可估计,他何必为了记忆中一抹牺牲了的沙砾而如此费事?

    可她不是霍青央,她又能是谁?

    她想了想,疑云压得她似无法喘息,是不是她遗忘了什么事情,无关于霍青央,无关于帝鸳鸯,只是她自己遗忘了。

    转轮者所说三百二十七年,是否是她用来遗忘与霍蓝珏有关的时光?如果是,那她遗忘的究竟是什么?

    郑莞深吸了一口气,冰凉冰凉,徐徐舒了口气,化作白雾,“我究竟是谁?”

    她已不堪重负,但不想被心中如此强烈的疑问纠缠,轮回里的记忆她可以丢弃,却想知道她到底源自何处?用来解释她凭白被人所救的不安。

    霍蓝珏身侧的雪雾忽然向两侧分开,他款款走了出来,面色平静,语音更静,明眸深邃,目光清冷,一如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唯只没有鄙夷。他道:“从今尔后,我霍蓝珏便是你师父,你要争取有资格做我徒儿。”

    师父,好一个久违的名词,是自娘亲去世后她心中美好的愿望,能关怀她、能让她依靠的港湾,不求回报。真诚奉献。

    曾经,她想拜云鹰为师,为他所唾弃。

    曾经,虚道子想收她为徒,却非真诚,暗有玄机。

    师父,是埋在她心的纯净的一个愿望,至今未曾熄灭,所以听到霍蓝珏所说的前半句时,她的心狠狠地动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想到云袖时所感觉到的。那是一种归处,令人觉得心安。

    真诚而待,相佑一生。

    可是霍蓝珏却又以“资格”来衡量着她,若非愿意。何必如此?

    她曾跪求云鹰,他说她连跪他也未有资格。

    风起云找她取九阴血,却处处试探她的资格。

    那个曾经张扬的少年在初遇时,也说她没有资格在她面前自称“小妹”。

    入朝云宗,处处要求资格,作为外事弟子,所以五峰弟子说她未有资格问道秦溯。

    资格、资格、资格……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资格,她不明白,万物刍狗。究竟是什么区别出资格和没有资格,而又究竟是谁赋予了一个人论断他人是否有资格的权力?

    仅仅是因为修为高低?那么,她不服,绝对不服!

    她心之所至,是以目光决然。强压下心中因位于霍蓝珏面前而产生的渺小感,直直盯着他,定然道:“如是这样,晚辈无福了。”

    她不会有所退步,潜意识里虽然知道成为霍蓝珏的徒,定能得庇护,但她绝不会违了自己的道——自由之道,她不会放下追求而委曲求全。

    霍蓝珏微微绽开嘴角,丝毫没有因郑莞的推辞而生恼怒之意,他淡然道:“看来是我应该争取资格做你的师父。”却又无比认真。

    郑莞微怔,那一浅笑间,天地间的雪停了,空气清洁、清新,虽然暗夜,但视线却未受影响,天际一角,明月正朗。

    皎白的月光投在雪面,反射到他的脸上,映出卓越的风姿,巍峨、肃穆、苍茫、至诚、无暇。

    “这是仙人!”自云鹰之后,郑莞第一次如此觉得,仿佛他有十四大的胸襟,能喜天下之乐,恸众生之痛,能施德于众人,施智于愚者,施明于弱者,施善于穷者。

    “师父……”浅浅低低的两字不自学从她的口中轻轻溢出,飘散而去。

    “此际我没有什么好送给你作见面礼的,唯只此铃,名作相思,可且你寻想寻之人。”说话时,他摊开手心,原来攥于手心的精致金铃脱手而出,缓缓而郑莞而来。

    听闻“可助寻想寻之人”,郑莞早已伸手,将相思铃握住,它形体似钟而小,双层,外层镂空成精美的花纹,内腔有金舌,却已做死,只以此发声乃因内、外两层相击,故而其声沉闷、混浊。金舌下有细丝垂出,乃是一鸳一鸯,相击可得细声。想来此相思铃便是当初所见的铃,但铃声却又不像,故而可能又不是。

    郑莞疑惑是看向霍 蓝珏,他却背过身,望向天际,“我派甚是古怪,所以暂且我还不能上报师门,他日时机成熟,我定来迎你,应这师父之名,护佑你长生。”

    郑莞身躯不禁颤抖起来,“护佑长生”,他理解,她所在意的意义。

    若是如此,她还可以拒绝什么?

    顿时间,心中释怀,不管她曾经是谁,前尘归前尘,既已选择遗忘,那忘即忘罢。

    这一次,她愿意博一回,对这个令她感觉是“仙人”的霍蓝珏,对那一句“护佑你长生”。

    郑莞盈盈跪下,欲行师礼。

    霍蓝珏侧首微看了她一眼,手掌一翻,郑莞顿觉一股柔和的力道推着她向山下而去,耳际落下霍蓝珏淡淡的声音,“我定不负此约。”

    视线里,天际的雪又开始无边无际地下了起来,耳侧风声呼呼,但眼里的世界却清晰无比,雪从遥远的天里落了下来,落过度厄山的山顶,或积在山峰之上,却不会到达山脚。

    山顶是冬秀,山脚没有冬季。

    度厄山的雪,它落不到地面,便消失在世间。

    唯只会化作一抹清泉,顺着山峰落入干涸的大地,滋养着山峰,所以才能于沙漠之中开创出绿色的奇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